——他妈的,难道除了逃命,就找不到别的法子了么?打蒙了,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仓猝上阵,一不想缴械投降,二不想马革裹尸,只好跑掉了事。
江海他们几个人,在鬼子的重重围困之中,厮杀、滚打、肉搏、拚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爬钉山,滚刀板地冲出来的。( 战争中最容易出现奇迹的了!)沼泽地呵!他永远也忘不了的沼泽地啊!有时候不由得绝望地想,纵使逃脱鬼子的手,也挣扎不出陷阱似的酱缸,好几次踩进泥塘里,再也爬不出来,而且每动弹一下,就深陷一点。倘若不是伙伴们扯下大把蒲草苇子伸过来拽他,就活活地埋葬在沼泽地里了。于是,这位初到石湖的滨海人聪明了,再落到这种危险的境地,赶紧四肢平摊卧在淤泥上,像爬行动物一样,慢慢蠕动。也顾不得那些该死的蚂蟥,像活蛆似的涌来;因为子弹在头顶上飞着,手榴弹在身边爆炸,那是比蚂蟥还性命交关的东西。不过,沼泽地倒是很公平的,蚂蟥照样纠缠住鬼子不放,他们每追来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甚至可以听到他们蹲下来摘蚂蟥时,气得直骂“ 八格牙路”的声音。那些草丛曾经掩藏过鬼子,使他们隐蔽行军接近目标,现在,倒转来帮江海的忙了,大地像母鸡的翅膀,护卫着游击队员,使他们不受老鹰的伤害。
所以在历经死亡的途程以后,拨开草丛,忽然看见于二龙和芦花的时候,那张自己人的面孔,哦,该是多么亲切和温暖啊!哦,不但活着,而且得救了。
“二龙!……”江海扑在了他的怀里。
芦花问:“别的同志呢?他们——”
“快,二龙,去救同志们吧!县委领导同志还陷在包围圈里,赵亮跟保安团接上火,看样子危险,快带你们支队的人去解围吧!”
“我们支队?”于二龙凄苦地一笑。
“人呢?你们的人马呢?”随后又冲过来的同志问:“你们不是发信号,掩护我们来的吗?”
“就我们两个人,也是来参加会的。”
有人顿脚蛖了一声:“赵亮他们非完不可。”
芦花走到江海跟前,威武地:“给我武器!”
“干什么?你想死么?”江海护住自己腰间的匣枪,不是舍不得给她,而是不愿意她跳进那似乎在燃烧着的一片火海里。
“给我枪!”
“你有几条命?”
“一条命,就不找他们去啦?走——”她一摆头,向于二龙说。
“你们疯啦?”不光江海,那些活着冲出来的同志,也跳起来拦阻:“去不得,那是无谓的牺牲,回来,给我回来。”
江海横住胳膊挡着:“站住,不许去!”
于二龙说:“不行,那儿有我们支队的同志,我得去跟他们一块战斗!”他脱身甩开了江海的手臂,快步冲了出去。
江海转身抓住芦花不放。
“松开我,你听见吗!把枪给我,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