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而龙猛地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啊,你是清白的,你是无辜的,你是迷途的羔羊,你王纬宇是可怜虫,人家安排美人计来捉弄你。呸!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头骚猪,是头起兴的公马?在你当二先生的时候,在你到石湖支队以后,这种花花绿绿的事少吗?你就欠让我们骑兵,剥掉你裤子用鞭子饱饱抽一顿,才长点记性,要不,索性给你把祸根劁了,你就老实了。你是学过历史的,那叫宫刑……”于而龙从头至尾数落着他,臭骂了一番,骂得他三尸出窍,七孔冒烟,这位激动的厂长,竟连珠炮似的,喷出许多只有骑兵才敢使用的脏字眼。
他见于而龙当真地动气了,连忙站起,必恭必敬地垂着手,像在石湖支队一样,听一个盛怒的队长在训斥他、痛骂他,在揭他的皮。有一种土耳其式蒸气浴,浑身要用新鲜树枝来抽打,才能洗净泥垢,浑身轻松;而语言有时比鞭子更痛些,难怪以后王纬宇总讽刺这位党委书记,是动辄要杀人的大暴君。
于而龙声严色厉地盯住他的眼睛:“生活上的堕落、糜烂,必然是和政治上的变质相联系。我从来不相信,一个乱搞女人的人,会是好货!在生活上毫无道德观念可言,能在政治上是纯真的、坚定的嘛?至少,这种人的政治情操,绝不可能是忠贞的,高尚的。”
王纬宇脸色由白而青,嘴角下两条皱纹也明显了,支支吾吾地辩解:“你这样提到原则高度来看问题,当然是允许的。但具体到我,是不是言过其实?”
“一点也不,四七年,那是石湖支队处境险恶的一年,你说,你那时动摇过不?”
“不!”
“我说至少在思想上,灰心过没有?失望过没有?”
他矢口否认:“没有。”
“连灵魂上的一刹那,也不曾有过?”
“半刹那也不曾有过。”他捶胸起誓。
“你不断找过你那个四姐?”
“我当时向组织承认过。”
“你哥哥向你招过手?”
“那是他的事,碍不着我,再说我没离开石湖一步。”
“有一回你拿来一份上海出的《申报》,上面头条消息登载了国民党胡宗南进攻我们延安的消息。”
“记不得了。”
“看着我,干吗掉过脸去?”
“你是在审判我吗?”
“不,我只是提醒你,在生活上不讲道德,在政治上也可能会变节,至今我还记得,在你给我看那张报纸时,我注意到你眼里的绝望表情。”
“胡说八道!”王纬宇像挨了一刀似的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