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庆璜连忙赔礼道歉。反复说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爷爷酒杯一顿,说:“你
这人能不能说点别的?光一个排骨红烧肉说了七八个小时。”
曾庆璜没有纠正我爷爷的错误感觉,他在一瞬间有想纠正的表情,随即那表情熄灭
了,逆来顺受的习惯使他再次赔礼道歉。他们两人像一团乱麻撕掳了好半天,随着酒精
程度的加深,两人突然进入了有条理有呼应的对话。曾庆璜回忆了他的童年少年及青年
时代的辉煌成绩,说他过去读书果然和古代贤者一样悬过梁刺过股。他记得是用他妈做
鞋底的锥子刺的。“曾国藩,你知道么?我的叔爷爷。那学问大的!其实我父亲赶不上
他,别看我父亲写过《中国先睡后醒论》。”
“你错了。”我爷爷搬起指头给曾庆璜算,“如果曾纪泽是你父亲,那么曾国藩就
是你的亲爷爷,你的叔爷爷叫曾国荃,也是威名赫赫的湘军将领啊!”
曾庆璜愣着,突然问:“璜是什么意思?”
“玉呀,半壁形的玉嘛。”
“好!有学问!您老先生有学问!我服了。”曾庆璜半张着嘴,痛苦和尴尬笼罩了
他苦恼的脸,半晌他才强调一句:“我的确是悬梁刺股读书的。”
曾庆璜感情激动地流出泪来。他用一只手背不好意思地揩泪,一只手在酒杯菜盘之
间寻求我爷爷的手。他开始叙说农村劳改生活的情景,抱怨对知识分子的轻视。他咒骂
苏玉兰,说他这辈子决心战胜她,因为苏玉兰自从参加了一个舞会之后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把他深藏内心的家庭隐私抖落出来,他知道那个舞会是在武昌东湖翠柳村举办的。那
天黄昏是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居仁里接走的苏玉兰。苏玉兰穿上了她最心爱的大花朵朵
的布拉吉,辫子上扎了紫色缎带。而翠柳村是中央首长或者国外贵宾下榻的别墅一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