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我答应着,站起来,磨磨蹭蹭地向门口走。推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 她一眼。
“倒忘了问了,叫什么名儿啊?”沙哑的、夹着痰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迎灯。我的小名。妈妈说,生我的时候是正月十五,天刚擦黑,还没点冰灯 呢,爸爸就给我起下了这个名。”
她又发出一阵骇人的笑声。吓人的老奶奶!我一溜烟跑回家,死死地抱住傻子。
“跑哪去了?一天不着家!喊你姥爷吃饭。”姥姥把刷锅水倒进猪槽里,尖着 嗓子招呼我。我放开傻子,木木地走向菜园。
姥爷光着大脚片子,裤腿挽到膝盖,两手相抱着坐在垄头。风吹来,菜园泛起 一层青茵茵的光。姥爷的头发蓬蓬着,随风飘动,阴沉沉的脸上,两只眼睛定定地 瞅着什么。
我捂着胸口,迈过昏黄的、摇荡着波纹的小水洼,立在他背后。他全然没有发 觉。
“一年了,柱儿。没把你的……死讯,告诉你妈。不怪、我,你妈,她,会受 不住哇。”
嘤嘤的泣声,他的身子向前倾着,头不住地低着、低着,一直低到膝盖。
彩虹走了。天空纯净得像一弯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