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寒假归来的同学们都在宿舍里又说又笑地嚷嚷着,可高德水的心境怎么 也好不起来。刚过去的一个学期是他进大学的头半年,这大学门进来时,他就深感“圣殿” 真是太难入了,不说作为一个贫困地区的农家子弟考大学有多难,单说在接到入学通知书后 为凑那几千元的学杂费便可“一夜白了少年头”。高德水明白自己如果不是当时幸运地得到 家乡洛阳的一家公司义助,就有可能失去迈进“圣殿”这一步。那时他高德水确实得意过一 阵,因为整个洛阳的上万名考上大学的学子中,有许多也是贫穷家庭,但全县被资助的只有 两名学生,他高德水是其中的一名。
能不得意吗?第一个学期每月有保障的150元这笔资助的奖学金,虽然有时他也感到手 头有些紧,但丝毫没有那种“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危机感。这学期可就不同了,一切都得靠 自己。高德水早已从几位最低生活水平的“穷仔”学友那儿了解到:像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 里上大学,每月一般生活费在200—300元左右。哪来这么多钱呀?
高德水十分清楚自己那个只种几亩薄地的家是无法供得起这巨额费用的,但放寒假时他 还是期望在新学年开学时能从家里带一笔至少可以维持最基本的学业费用。
可老天爷就是不长眼。大旱造成地里的庄稼几乎颗粒无收且不说,因为姥姥过世家母悲 伤过度而一时疏忽造成唯一能变钱财的几头牲畜死亡殆尽。高德水记不得他上大学后回家过 的这头一个春节是怎么过的,他眼前一直浮现的是临离家时母亲抖抖嗦嗦地给他掏钱的情 景:“儿啊,妈知道你上学要吃饭花钱,可家里实在拿不出,这50元还是你爸借来给我治 病的……”高德水哪敢接这样的钱,他是孝子,说么也要让母亲留着这笔钱去给爸看病。但 等到他上了火车后才发现,母亲还是把钱装进了他书包里。
高德水就是带着这30元回到了北京的校园。
30元,加上学校补发的每人每月的几十元副食补贴,高德水掐来掐去也觉得不可能维 持新学年最基本的生活。有件事他从来没跟人说过,那就是他在新学年开始的第一天开饭 时,别人都上了饭堂,而他却躲到了厕所——他不是去拉屎拉尿,而是去看看……唉,他真 不想启口,因为这事太有点那个了。还是说吧,穷人的事本来就没啥面子可掩的了。他说当 时突然想起了上高中时的情形,那时他也没钱,一天的伙食费压缩到1元以下。
有几次因为没了钱他就跑到厕所,因为那些粗心的同学们总常常不小心在蹲坑时把口袋 里的菜票掉在旁边,甚至掉在坑内。他穷急了就乘没人时从坑边坑内捡起菜票冲一冲就去用 现在是大学,同学们不用饭票使饭卡,但在上厕所时掉钱扔钢嘣的还是大有人在。高德水没 路可走,却想通过“重温”中学时的“厕所之道”来解燃眉之急。然而那天偏偏同学都很 “精明”,他高德水从厕所出来时一无所获,不过后来他说亏得这一无所获,因为否则以后 总感这是自己大学生涯里的一件难以洗刷的屈辱之事。
日子还得过,学业总得完成。高德水在走投无路时走进了学校团委,他听人说那儿正在 筹建一个勤工俭学指导中心,是专门帮助有经济困难学生的。
“我们的工作刚起步。如果安排你上学校的北楼打扫卫生你愿意吗?
那儿原先雇的临时工走了,正好需要人。”老师用商量的口气跟他说,“每天早晚扫两 次,一个月100元你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