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又一个我没有想象到的事例。这位省学联主席小姐仪表娇美,穿着整洁,给人感觉 丝毫没有半点贫困之气,但她不仅昨天是个标准的贫困生,就是在团省委当驻会学联主席一 个月拿300元补助的今天,仍然可以说是一个“贫困族”。她说她现在是在省直机关工作, 又几乎天天出头露面,一天忙到晚,穿着总要像个样吧,再打工去是不可能了,而出头露面 总不能穿破破烂烂吧,还有,家里、妹妹那儿得支持点吧,你说我这300元够什么用?
她苦涩地朝我笑笑。
那几天虽然我天天忙着不分日夜地采访,但这位学联主席小姐的事一直十分“典型”地 在我脑海浮现,并期望进入我未来作品中。可就在我结束采访离开省城时,这位小姐很不好 意思地走到车窗前轻轻对我说:“你可不要把我写进作品中……要写也不能说我的真名 呀!”
我点点头,答应了她。
事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连一个具有相当素质的学生干部也对别人将她的贫困坦露出来 而感到难为情呢?这恐怕说明,所有贫困的大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更多地比常 人看重人性中最起码的自尊。其实在今天我们这个社会里,贫困——这两个字已经司空见惯 了。成千上万的下岗人员从社会的最底层向这个世界浩浩荡档地走来,他们擦着泪水,毫不 隐瞒地真诚向社会亮出自己是贫困的一族,同时去接受生活的挑战,去端回自己的饭碗; 8000万中国边远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的贫困农民们,不仅自己早已把干枯而颤抖的手,伸 向政府,甚至伸向联合国,而且许多地方在吃了几十年“救济”后再不愿摘掉“贫困县”的 帽子,因为“贫困县”这只帽子实际上已成了某些人手中赖以向政府索取更多资助与挥舞某 种权力的金字招牌;那些呀蜒学语、连裤子都穿不起的山里娃娃背起书包,走进“希望小 学”时的喜悦,更没有半点因自己贫困而感到不光彩。然而,作为知识分子群体的大学生们 则截然不同,一旦“贫困”两字压在他们头上,那种精神枷锁就变得异乎寻常的沉重。许多 貌似在贫困面前不屑一顾的学生,其内心深处隐积着的那种恨不得重新分割这个世界的强烈 意识与潜能比别的人高出几倍,只是他们为了求得最终能改变自我命运而暂且放弃或者自我 克制罢了。
在校园内有句十分流行的话,叫作“精神贫困比物质贫困更可怕”。
现实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晴朗的周末,北京西郊。某实验学校门前,一条长达几百米的马路上,挤满了各色 各样的高级轿车,公共汽车被无奈地挤在了一边,下班的行人只能在一辆接一辆的车海间穿 梭。一位老人站在马路牙子边望着黑压压的一片车子,嘴里在“啧啧”不停地称道:到底是 贵族学校哟!
这是一所有几位中央领导题过词的中国第一所民办学校,俗称“中国第一贵族学校”。
如今已开办数年,校内设学前班、六年制小学和中学部。这里的一位教师告诉我,这是 所全日制寄宿制学校,凡进这个学校的学生,都得先交一笔“赞助费”,小学部以6万元起 价,初中最低为4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