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伯南大为惊异,不信任的瞪着珮青,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的意 思是说要离婚?”
“你希望这样的,是吗?”珮青拭去了泪,注视着他:“你不过要逼我先行开口而已。”
离婚?事实上,伯南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这却像闪电一般的提醒了他。 是的,要这样的妻子有什么用?感情早已谈不上了,若干年来,她只是一个累赘,一个包 袱。对他的事业,她也丝毫帮不上忙,何况,医生说过她不能生育,这是一个百无是处的女 人!对了,离婚,为什么以前想不到呢?只是,她那么方便就会同意离婚吗?他斜睨着她:
“嗨,”他说:“你有一个很好的提议,我们不妨都想想看!你要多少钱?”“钱?” 珮青愕然片刻,然后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要和她离婚了。眼泪滚下了她的面颊。五年夫 妻,他没有了解过她的一根纤维,而现在,他还要来侮辱她,伤害她。他以为她嫁给他是为 了他有钱吗?她抽噎着回过头去,轻声的说:“我不要钱。”“唔,”他完全误会了她的意 思:“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好吧,让我想一想,不过,放聪明一点,离婚是你提 议的,你休想我会给你多少钱。反正,你还年轻,你还可以再嫁!天下没有年轻女人会饿肚 子的!”
珮青凝视着他,微微的张开了嘴,不信任他会说出这篇话来。接着,那受伤的自尊和感 情就尖锐的刺痛了她,用手蒙住了嘴,她陡的哭了出来。转过身子,她奔向了卧室,把自己 关在房间里,用手蒙住脸,痛苦的、无声的啜泣了起来。
这儿,伯南有种模糊的怜悯的感觉,他把珮青的流泪解释作舍不得他,为此,他又有一 种薄薄的、男性的胜利感。在他的心目里,珮青是那样一个弱者,一种附生的植物,离开他 是根本无法生活的。但是,摆脱她的念头一经产生,就变成牢不可破的观念了。可以给她一 点钱,当然,不能太多,钱是很有用的东西呢。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提议,能摆脱一个终 日眼泪汪汪,冷冷冰冰的妻子总是件好事,他宁可娶莉莉或者小兰,不不,舞女当然不能娶 来做太太的,不过,听说程步云的小女儿要回国了,那小妮子虽然年龄不小,但仍待字闺中 呢!程步云将来对他的事业帮助很大,这倒是个好主意!燃起一支烟,他抱着手臂,开始一 厢情愿的做起梦来。
珮青仰躺在卧室的床上,望着那一片苍白的天花板,心底是同样苍白的空虚。今夜,她 不会出去了,那个人可能仍然为她餐风饮露,伫立中宵,但是,她又为之奈何!五年的婚姻 生活,换来的只是心灵的侮辱,人与人之间,怎能如此的残酷与无情?如今回忆起来,她奇 怪自己怎么可能和伯南共同生活了五年,而真正与她心灵相契合的人,却咫尺天涯,不能相 近!清晨,珮青起床的时候,伯南已经出去了,客厅的桌子上,有伯南留下的一张纸条,上 面写着:
“珮青:我将与律师研究离婚方式,必不至于亏待你,晚上回家再谈。
伯南”
她把纸条揉碎了,丢进字纸篓里,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也一起揉碎了,这么容易就将结 束一段婚姻生活吗?她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坐在梳妆台前面,她梳着那黑而细的长发, 心境迷惘得厉害。如果爷爷还在,会发生这些事情吗?爷爷,爷爷,她多想抱着爷爷,一倾 五年的哀愁!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错了?她要问问爷爷,到底是她错了,还是老天爷错了?吴 妈走了过来。“小姐,有客人来了!”
客人?珮青的心脏“怦”然一跳!是他来了!是梦轩来了!他终于直闯了进来。她的嘴 唇发颤了:
“是男客还是女客?”“是男的,带了东西来。”
“请他在客厅里坐吧,我马上来。”
匆匆换掉了睡衣,穿上一件紫色的旗袍,她走了出来,在客厅门口一站,她的心沉进了 地底,是放了心,还是失望?她分不出来,来客不是梦轩,而是程步云。
“哦,范太太。”程步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噢,是——是您,程先生。”珮青的神志还没有恢复,半天,才平静下自己的心跳。 “请坐,程先生。”
“伯南不在家?”程步云问,望着面前这娴静幽雅的小妇人,她看来那样纯洁清丽,纤 尘不染,心中暗暗为她抱屈,嫁给伯南,未免太委屈她了。
“是的,他——一清早就出去了。”珮青说,坐在他的对面。程步云也坐了下来,有样 东西在沙发上,他顺手掏出来,是一本书,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封面,是:《遗失的年代》, 他知道这本书,也欣赏这本书,它的作者是他所钟爱的夏梦轩。伯南会看这本书吗?他不相 信,那么,看这本书的是眼前这个轻柔似水的女孩了。“噢,一本好书。”他笑笑说:“你 在看?”“是的,”她陡然脸红了,更增加了几分女性的妩媚:“看了好几遍了,我喜欢 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