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我们不好玩了,一定要走吗?”
我点点头。“以后,还会回来的。”我说。
“去一个陌生的公寓多寂寞,不像我们这种大厦,开了门喊来喊去的。”林老师说。
“是会寂寞的,我先有了心理准备。”
“什嘛!三毛要走啦?!”走廊的门,一扇一扇开了起来。我点点头,有些疲倦的笑 着。
“我们请你吃饭!”“我们跟你帮忙!”“再多住一阵!”“我不喜欢你走!”“怎么 那么突然?”
我一直说:“会回来的,真的,会回来的。”
大家还是难过了。没有办法,连我自己。过了两个晚上,左邻、右舍、对门,全都涌到 家里来。他们,一样一样的东西替我包扎,一包一包的书籍为我装箱,一次一次替我接听永 远不给人安宁的电话,说——三毛不在家。
我的父母兄弟和姐姐都要来帮忙,我说不必来任何一个人,我的邻居,就是我的手足, 他们——嗳——垦丁,纱灯,一棵樱花树,一幢天台的小楼,带着我的命运,离开了曾经说 过但愿永远不要搬的房子。
那一天,六月一日中午,一九八五年。全家的人全部出动,包括小弟才五岁的女儿天 明,一边在“名人世界”,一边在育达商校的那条巷子,跟着搬家公司,一趟一趟的在烈日 下穿梭。星期天,老邻居也当然过来递茶递水。我,好似置身在一个中国古老的农业社会 里,在这时候,人和人的关系,显出了无比的亲密和团结。我累,我忙,可是心里被这份无 言的爱,扎扎实实的充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