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来一直在对神说话,请求她给我勇气和智慧,帮我度过这最艰难的时刻。我想智 慧是最重的,求得渴切的也是这个。
夜里常常惊醒,不知身在何处,等到想清楚是躲在黑暗里,完全孤独的一个人,而荷西 是死了,明明是自己葬下他的,实在是死了,我的心便狂跳起来,跳得好似也将死去一般的 慌乱。开灯坐起来看书,却又听见海潮与夜的声音,这么一来便是失眠到天亮无法再睡。
每天早晨大半是法院、警察局、市政府、社会福利局和房地产登记处这种地方弄文件, 下午两点左右回海边,傍晚总有朋友们来探望我,不然便是在院子里除草,等到体力消耗得 差不多了,夜间方才睡下,只要半夜不惊醒,日子总是好过些的。午夜梦回不只是文人笔下 的形容,那种感觉真是尝怕了又挽回不了任何事情。
此地朋友仍是嫌太多,从来没有刻意去交朋友,可是他们不分国籍都来探望我,说的话 虽是情真意切,而我却没有什么感觉,触不到心的深处,反而觉得很累,只是人家老远的跑 来也是一番爱心诚意,不能拒人千里之外,总是心存感激的。
旅途中,写的家信曾经一再的说,要离开此地另寻新的生活,可是回到了西班牙,一说 西班牙话,我的想法又有了改变,太爱这个国家,也爱迦纳利群岛。虽说中国是血脉,西班 牙是爱情,而非洲,在过去的六年来已是我的根,又要去什么地方找新的生活呢?
这儿有我深爱的海洋,有荒野,有大风,撒哈拉就在对岸,荷西的坟在邻岛,小镇已是 熟悉,大城五光十色,家里满满的书籍和盆景,虽是一个人,其实它仍是我的家。
台北是太好的地方,可是我的性情,热闹一时是可以应付下来,长久人来人往总是觉得 身心皆疲,那么多的朋友亲人在台北疼我,不是宠坏了我吗?虽然知道自己是永远也宠不坏 的,可是在台北那样的滚滚红尘里过日子总是太复杂了,目前最需要的还是恢复一个单纯而 清朗的日子,荷西在过去六年来教给我的纯净是不该失去的。
爹爹,姆妈,我一时里不回到台北,对做父母的来说自是难过牵挂,其实人生的聚散本 来在乎一念之间,不要说是活着分离,其实连死也不能隔绝彼此的爱,死只是进入另一层次 的生活,如果这么想,聚散无常也是自然的现象,实在不需太过悲伤。
请相信上天的旨意,发生在这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一样是出于偶然,终有一天这一切都会 有一个解释。几个月来,思想得很多,对于生死之谜也大致有了答案,这一切都蕴藏着因果 缘分,更何况,只要知道荷西在那个世界安好,我便坦然感恩,一样可以继续的爱他如同生 前一样。
我们来到这个生命和躯体里必然是有使命的,越是艰难的事情便越当去超越它,命运并 不是个荒谬的玩笑,虽然有一度确是那么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