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哥的猎物,”王爷对皓祥说:“预备怎么办,全由他做主!”皓祯心头一动,再 定睛去看那白狐。奇怪,这只狐狸似乎颇通人性,已经了解自己的命运,是在皓祯手中,它 一对晶晶亮亮的眼睛,就是瞅着皓祯,转也不转。那眼里,似乎盛载着千言万语:几百种祈 怜,几百种哀恳。皓祯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口热热的,胀胀的。那柔软的感觉。裹住了他 的心。“阿玛!”他回头问父亲:“真的全由我做主?”
“当然!”“那么……”皓祯肯定的说:“我要放了它!”
“放了它?”王爷大惑不解:“这是你的猎获物呀,怎么要放了它呢?”“这是一只母 狐,孤单档的,猎去没什么大用。阿玛以前教训过:‘留母增繁,保护兽源’,说是祖先留 下来的规矩!所以,孩子儿不敢乱了规矩,决定放它回归山林!”
王爷愕然片刻,接着,骄傲和赞许,就充溢在他的胸怀里,他热烈的看了皓祯一眼,就 大声说道:
“哈!构构构构构!好极了!好极了!”手一挥:“阿克丹,就照皓祯的意思,放了 吧!”
“是!”阿克丹应着,从猎网中拎出白狐。想想不甘心,抓着狐狸大大的尾巴,他拔出 腰间匕首,割下一丛狐毛,对皓祯说:“祖先也有规矩,初猎不能空手!”然后,他把狐狸 往草地上一放。白狐在草地上打了个滚,立即一跃而起,浑身一抖,像一阵旋风般的飞奔而 去。皓祯目送着那只白狐远去,唇边不自禁的露出微笑。白狐跑着跑着,居然站住了,慢慢 回首,对皓祯凝视了片刻,再掉头奔去。奔了几步,它再度站住,再度回首凝望。皓祯、王 爷、阿克丹,和众骑士都看傻了。狐狸是通人性的呢!大家几乎有种敬畏的感觉。那白狐一 共回首三次,终于消失在广漠的荒原里了。皓祯这次的初猎,就像传奇故事般在京里流传开 来。“捉白狐,放白狐”的事,连宫中都盛传着,皇帝还特别召见了皓祯,赏赐了折扇一 把。皓祯的英勇,皓祯的仁慈,皓祯的智慧……在十二岁时,就已出名了。
对这样一个儿子,实在是没有办法挑剔了。雪如早已认了命,将自己那份失落的母爱, 牢牢的系在皓祯身上了。见皓祯如此“露脸”的初猎归来,她用那丛白狐狸毛,细心的制成 一条穗子,缀在皓祯的随身玉珮上。
皓祯一直带着这个玉珮,从不离身。这玉珮是家传的宝物,上面有着父亲的“恩宠”, 母亲的“爱心”,还有“白狐”留下的纪念品。
梅花烙 3
皓祯二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了白吟霜。
皓祯身边有一文一武两个亲信,武的是阿克丹,文的是小寇子。这小寇子才十八、九 岁,是从小就净了身的,换言之,是个小太监。七岁时就跟着皓祯,陪他读书,伴他游戏。 小寇子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唯一的缺点是爱耍贫嘴,有时,也会因皓祯的宠信而有恃无 恐。但,对于皓祯,他和阿克丹一样,都是全心全意,忠心耿耿的爱戴着。
那天,皓祯带着小寇子,出了府,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要去“透透气”。是的,“透 透气”!二十年来,在王府中学规矩,学武功,学诗书,学字画,学应对,学琴棋……就不 知道怎么有那么多学不完的东西,学来学去,几乎要把人学成了书呆子。于是,每当实在学 得厌烦的时候,皓祯就会摘掉宝石顶戴,打扮成平常贵公子的模样,带着小寇子出去逛逛 街。去天桥看看把式,去茶馆喝杯茶,偶尔,也去戏园子听听戏。皓祯把自己这种行动,统 称为“透透气”。
那天,他“透气”透到了天桥的龙源楼。
龙源楼是家规模挺大的酒楼,平常,是富商巨贾请客宴会之处,出入的人还非常整齐, 不像一般小酒楼那样混杂。所以,皓祯偶尔会来坐坐,喝点儿酒,吃点小菜,看看楼下街道 上形形色色的人群。这天,他才走进酒楼,就觉得眼前一亮,耳中听到一片丝竹之声,叮叮 咚咚,十分悦耳。他不禁眨了眨眼,定睛看去。于是,他看到一个年若十七、八岁的姑娘, 盈盈然的端坐在大厅中,怀抱一把琵琶,正在调弦试音。在姑娘身边,是个拉胡琴的老者。 那姑娘试完了音。抬起头来,扫视众人,对大家微微一欠身,用清清脆脆的嗓音说:“我是 白吟霜,这是家父白胜龄,我们父女,为各位贵宾,侍候一段,唱得不好,请多多包涵!”
皓祯无法移动身子,他的眼光,情不自禁的就锁在这位白吟霜脸上了。乌黑的头发,挽 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乙曳曳的。她 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 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 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她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儿儿, 端庄高贵,文静优雅。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