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你们这些年怕是早大变特变了。当兵已经不时兴了吧?那时你们真是争先恐后地去当兵。”
“我们那会儿当兵的人现在恐怕都脱了军装,真不知我认识的人里还有没有仍然当着兵的。”
“怕是没有了。小周瑶也好几年前就退了伍。她,你还记得吧?”“想不起来了,那时在您这儿遇到的人太多。”
“怎么会想不起来?她是孙艾那边的亲戚,挺秀气的一个女孩子,也是海军。当时我家进进出出的军人不少,可海军就你们两个。我记得那时我经常让你送她。”
“印象不深了,那是哪一年呀?她结婚到这里旅行,还到家里来过,送过糖。她好像嫁了个做生意的,又黑又瘦,岁数也很大。我非常不喜欢那个男的,一身坤滑习气,老是叨着烟卷,牙和手指都熏得焦黄。我记得他的烟都是那很呛人的外烟。”“她干吗要嫁一个这样的人?”
“天知道。也许那男的有钱吧,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在搞钱。噢,你结婚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很快就结。”
轮船起锚南行,一路乘风破浪。海水浩荡,大陆绵长。日出日落,一个城市在天水尽头隐没,一个城市在海天之际出现。——这个以度假胜地闻名的岛屿和一水相隔的楼厦林立的海滨城市就象一对浸在海中、互相依傍的年轻母子。
水淋淋的街道,水淋淋的树;每条街都是狭窄、弯曲、起伏不定,没有车辆,所有人都在步行;街两旁一家家凹进去、完全洞开的商店很冷清,每个柜台后面都站着一个苗条白皙、毫不动人的姑娘,象是一个平庸的母亲的众多女儿。
道旁出现黯淡、坚固、石刻饰纹繁的中已合璧住宅。每幢住宅的百叶窗和铸铁大门都是紧闭的,庭院荒芜,暗绿色的爬藤植物覆盖了整幢房子。我边走边看着扇大门上的门牌号。我停在了街角一个红砖小楼的院门口,院里花草茂盛,露台寂寥地摆着一把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高背藤椅,一楼开着的百叶窗里窗帘飘拂。我转身走进街对面一个占了半条街的林密院深的旧宅邸。客房是二楼一个有龛阁般的壁炉的大厅,双人床孤零零地摆在地中间很窄小。透过有铁栅栏的宽大窗户可以看到树丛间的一段海滩,白浪时而在视界舒卷;也可以看到左边院墙外街对过的那幢红砖小楼的院内和一楼窗帘飘拂的房间的室内一角——红木条案上的一架电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