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四年暑假,我以同等学力的资格考进台湾大学法律系司法组,读了不到一年,又
不想念了,乃重施故技,自动休学。痛快了几个月,然后考入台大历史系。
历史系是一个神秘的系,它可使狂者愈狂,捐者愈猖,笨者愈笨。在我没进去以前,我
听说这系最好;等我进去了,我才发现它好的原因。原来它是台大那么多个系中,最容易混
的一个系:上上课,抄抄笔记,背一背,就是成绩甲等学生;逃逃课,借抄笔记,背两段,
就是成绩乙等学生;不上课,不抄笔记,不肯背,也不难及格,就是丙等丁等学生,李敖之
流是也!
到了历史系,我真的安定下来。除了每学期终了要硬着头皮敷衍一阵考试外,其他时
间,我就乐得自由自在自己读书,或是跟一些好朋友游山、玩水、喝酒、吵架、深更半夜坐
在校园草地上,直谈到天明。然后诸豪杰一一困了,由宣告不支者出面,掏出烧饼油条基
金,大家再共襄盛举,最后的早餐一毕,纷纷做鸟兽散,各梦周公去讫,或是留给潜意识去
做乌托邦式的社会改革了。
历史系毕业后,我开始做预备军官。一年半的军队生活更凝固了我个人的思想与悍气,
我在野战部队中吃过一般预备军官不太容易吃到的苦,可是我很坚强。快退伍的时候,姚从
吾老师正好做“国家长期发展科学委员会”的研究讲座教授,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做助理研究
人员,我那时正愁走投无路,当然表示愿意。一九六一年二月六日,我坐上回程的军舰,九
天以后,又回到了台大。
台大那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我走回来,大有物是人非之感。过去的老朋友、老情人
都已高飞远扬。我徘徊了一阵,在学校附近找了一间小房,四个榻榻米大,矮得双手不能向
上举,我订名为“四席小屋”,颇得俯仰之乐。晚上从研究室走出来,整个的文学院大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