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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在头上,以为荣耀。
井沿绕着厚厚的冰,像一只青白色玉石镯子。我把水车停在冰凌外面,扒了一小块石头
垫住车轮。用井边的扁担勾住水桶,荡进井里。水桶盛了半桶雪花,像云朵似地飘浮在水
面,不肯下沉。水井呵出袅袅的白气,将雪花融成一粒粒冰鳞,水桶才不情愿地埋下身
去……我拎上水,毛皮鞋像熊掌似地一寸寸在冰上挪,直到蹭过冰坡,重新踏上粗糙而充满
蜂窝样雪絮的土地时,才算把一直屏住的气猛地呼出。然后紧张地再吸一口气,咬紧右边的
牙齿,用右手把水举到汽油桶的豁口处,把昆仑山万古不化的寒冰所融之水倾进水车……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动作,手套已被井水浸湿,我索性赤着手干。木扁担有隐隐
的裂纹,当你使劲的时候,会像潜伏的螃蟹突然张开蟹爪,噬咬你指尖的嫩肉。要小心地躲
避铁扁担钩,它会像烧红的烙铁,悄无声息地粘走你手心的一块皮。金属在极冷和极热的时
候很相像。都会使你痛人肺腑,伤处又不见一滴血。
我已经成功地打了十桶水。那个水车可以盛十二桶半。若装十三桶,水就像窝头似地从
豁口处鼓起尖来,路上只要有块小石子一略,整车水就会像遇了地震似地震荡起来,狼舌似
的水峰会从汽油桶横蹿出来,在纤夫一样拉车人的后背,溅上一个火焰形的水印,深刻地寒
意便像箭一样,从脊骨直穿胸壁。如果少装半桶,再加上一路小心,也许会像端一盅茶似地
纹丝不动地把水车拉回去。但能干不能干,似乎全在最后半桶水上,湿了脊背才是不怕苦累
的最好戳记。
今天,我打算原谅自己了。这么大的风雪,没有人会看到一个小女兵究竟打了多少桶
水。
这是最后一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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