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门的母亲————
她的眼光时刻不离她的儿子,好像在这种近乎封闭的环境里,仍然无法感到安全和稳
定。每当儿子睡着以后,她就抚摸他的眉弓和耳垂,有一种母兽般的狎昵。她的儿子有时从
睡梦中惊醒,愤怒地打开她的手。她就用没有挨过打的那只手,抚摸着挨过打的手,久久地
重复这一单调的动作。说话很慢,语句散发着一股北方低矮屋檐下的茴香味。
院长让我同你谈谈。有什么好谈的啊?我只有一个儿子,成了这个样子。我和他爸爸很
早就分了手,那是一个不要脸的男人。我们吵吵打打好多年,孩子一直夹在中间。我把对那
个男人的满腔怒火,都对孩子说。我找不到别的人听我说话,只有对他说。我就像祥林嫂,
她的阿毛死了以后,逢人就说阿毛。我的阿毛活着,我就对阿毛说。别人可以不听祥林嫂
的,可我的儿子不能不听我的。找每天都说,晚上他和我睡一个被窝,我就用唠叨把他送进
睡眠,他总是一言不发地听我说。小时候,他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后来,他慢慑长大了,有一天,我对他说:你自个睡一张床吧。他没说什么,晚上默默
地到了我给他铺好的小床。但是半夜,他爬进我的被子,说,妈,我怕。没有你,我睡不
着。
后来又有过几次,我想让他独立。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到半夜就翻悔。我想,家里
从小就没有男子汉,他生性胆小,就这样凑合吧。再长长,也许就好了。
我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不容易,工厂给的那点工钱,刚够吃饭。没爹的孩子,本来就容易
让人看不起,我想,家这么穷,以后哪个姑娘肯嫁过来?我得趁我的这把老骨头还能熬点油
的时候,为孩子多挣些家当…
我辞了职,跟人借钱,摆了个小买卖。俗话说,穷人多娇儿,真是这么回事。别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