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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出于对苍生的同情,贾谊便骂起"在位"者和老天爷来了"怀怨心而不能已兮,窃托咎于在位。独不闻唐、虞之积烈兮,与三代之风气;时俗殊而不还兮,恐功久而坏败。何操行之不得兮,政治失中而违节;阴气辟而留滞兮,厌暴至而沉没。"这是对"在位"者的批评,由于他们"操行之不得"。
  "政治失中而违节",导致阴阳失调,天气乖戾。"惜旱大剧,何辜于天;无恩泽忍兮,啬夫何寡德矣。既已生之不与福矣,来何暴也,去何躁也,孳孳望之,其可悼也。憭兮栗兮,以郁佛兮;念思白云,肠如结兮。终怨不雨,甚不仁兮;布而不下,甚不信兮。"这是对老天爷的埋怨:既生蒸民,为何又"不与福"呢?这岂不是"不仁"、"不信"吗!
  对比一下贾谊写《旱云赋》与他写《鵩鸟赋》时的心情,我觉得两者是很不相同的:在写《鵩》赋时,他忧的是个人的命运,觉得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即感到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因此只好自我安慰:"德人无累兮。知命下忧",这也就是所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可是,在写《旱》赋时,他忧的却是广大苍生的痛苦,在分析这种痛苦的原因时,既讲到了"天意",又注重人事,他既骂天,也骂人,从而表现出一种"怨天尤人"的抗逆精神。正是由于这种抗逆精神的鼓舞,所以贾谊在梁怀王太傅任内,才能不断给文帝上疏,陈述自己的政见,希望有所改革。
  那么,这个时期,文帝对贾谊的建议采取什么态度呢?有的接受了,有的却没有接受。例如,文帝六年(前174)淮南王刘长谋反废死之后,有些同情者造出歌谣攻击文帝:"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言;兄弟二人不相容!"文帝听了觉得很不是滋味,于是在八年(前172)夏,封淮南王刘长之子刘安等四人为列侯。贾谊看到文帝这样做,知道他要为这些人封王作准备,于是上了一篇《谏立淮南诸子疏》(即今《贾子新书》中《淮难》篇),疏曰:窃恐陛下接王淮南诸子,曾不与如臣者孰计之也。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迂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当?今奉尊罪人之于,适足以负谤于天下耳。此人少壮,岂能忘其父哉???淮南虽小,黥布尝用之矣,汉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汉之资,于策不便。虽割而为四,四子一心也。于之众,积之财,此非有子胥。白公报于广都之中,即疑有专诸。荆轲起于两柱之间,所谓假贼兵为虎翼者也。愿陛下少留计!(《汉书·贾谊传》)
  贾谊对文帝封"罪人之于"为列侯的危险性的分析,是十分直率和真切的。可是,文帝对贾谊的这些忠谏却听不进去,不仅当时封刘长之子为侯,后来又于十六年(前164)封他们为上,即刘安为淮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刘赐为庐江王。
  文帝十一年(前169),贾谊上《请封建子弟疏》,建议文帝加强自己两个亲儿了诸侯国,即代国和淮阳国的势力,时梁王已死,所以贾谊建议,"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梁起于新郦以北著之河,淮阳包陈以南键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梁足以扦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亡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汉书·贾谊传》)对贾谊这个建议,文帝基本上是接受了的:"文帝于是从谊计,乃徙淮阳王武为粱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余城;徙城阳王喜为淮南王,抚其民。"(同上)
  总的来说,贾谊任梁怀王太傅时的境遇,较之任长沙王太傅时的情况要好得多。首先,由异姓王太傅改为同姓王大傅,而梁怀王又是文帝最宠爱的少子,这说明文帝开始恢复了对贾谊的信任,所以贾谊也积极献策;其次,梁国地处中原,与长沙国的"卑湿"相比,要干燥得多,且离京师也较近,政治经济也发达一些,故贾谊在此生活也较习惯;最后,梁怀王刘揖当时年纪虽小,但好读诗书,有贾谊这样一个博学多才的太傅,师徒之间也是相得甚欢的。由此可见,贾谊当时的心情,从总的来说应该是比较愉快的。可是,好景不长。当贾谊任梁怀王太傅四年之后,文帝十一年(前169)刘揖人朝时,不慎坠马死。这,无疑对贾谊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一方面梁怀王是文帝的爱子,他担心文帝因此而怪罪于他;另一方面,他与刘揖的关系相处也甚欢,这一死,使他十分悲悼。因此,贾谊"自伤为傅无状,常哭泣,后岁余,亦死。"(《汉书。贾谊传》)贾谊死于文帝十二年(前168)终年33 岁。一代天才的思想家。政论家和文学家,就这样匆匆地走完了他的人生道路,的确是十分令人叹惜的。

 
第二章 著作的真伪与系年
  可靠的史料,是研究工作的出发点。我们要研究贾谊的思想,就要根据证据确凿的贾谊著作。然而,关于贾谊某些著作的真伪问题,历来聚讼纷坛,莫衷一是。因此,在探讨贾谊思想之先,有必要探讨一下我们必须据以分析的材料的可靠性问题。

 
一 著作真伪,聚讼纷坛
  (一)关于贾赋真伪的考辨
  《汉书·艺文志》儒家类有"《贾谊》五十八篇";阴阳家类有"《五曹官制》五篇",班固自注:"汉制,似贾谊所条";赋类有"《贾谊赋》七篇"。又清人姚振宗《汉书艺文志抬补》于《春秋》类有贾谊《春秋左氏传训诂》。以上四种著作,《五曹官制》和《眷秋左氏传训诂》,早已失传,所以前人讨论不多。赋七篇今尚存五篇,《吊屈原赋》、《鵩鸟赋》原载《史记》和《汉书》本传,是世所公认的贾谊著作,没有争论。《旱云赋》和《鵩赋》原载《古文苑》。《惜誓》载《楚辞集注》。对《惜誓》和《旱云赋》是否为贾谊所作,后人有不同看法。例如,朱熹在《楚辞集注·惜誓》的题注中说:"《史》、《汉》于谊传独载《吊屈原》、《鵩鸟》二赋,而无此篇,故王逸虽谓'或云谊作,而疑不能明';独洪兴祖以为其问数语与《吊屈赋》词指略同,意为谊作亡疑者。今玩其辞,实亦瑰异奇伟,计非谊莫能及,故特据洪说,而并录《传》中二赋,以备一家之言云。"这表明朱熹是信为贾谊所作。清人王耕心对此有不同看法,他说:"其文(指《惜誓》--引者)虽搞辞高朗不让昔贤,而篇首即云'余年老而日衰',其非贾子遗文已不待辩。或以为代屈原为辞,尤非事实。屈原之衰健,向无明文可考,今乃妄称衰老,于义何居?且贾子之忠诚可质屋漏,《度湘赋》(即《吊屈原赋》--引者),颇寓迁谪之慨,亦怨而不怒,无愧风人。此文篇首己云衰老,篇中复云'寿冉冉而日衰',又云'况贤者之逢乱世哉',又云'远浊世而自藏',以孝文之世为乱、为浊,后世犹无此言,况在贾子?若直以此为贾子所作,何异诬罔先贤,妄凿浑沌!朱子注《楚辞》,虽亦姑事因循,要为千虑之一失,非后学所宜附和。"(《贾子次诂·记纪下》)所以王氏在编《贾子次诂》时,便将此篇弃而不录。
  其实,王耕心否定《惜誓》为贾谊的论据,王夫之在《楚辞通释·惜誓》的题解中早已回答了。王夫之肯定此赋为贾谊的著作的根据是:
  一、"贾谊渡湘水,为文以吊屈原,其同旨略与此(指《惜誓》--引者)同。"王夫之的这个观点,与洪兴祖"以为其间数语与《吊屈赋》词指略同"是一致的。就以王耕心举的例子来说,《惜誓》中讲"况贤者之逢乱世哉",在《吊屈原赋》中也有相似的说法:"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枭翱翔。阘葺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又如《惜誓》中有"远浊世而自藏",《吊屈原赋》中则有"凤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沏深潜以自珍。"为什么在《吊屈原赋》中贾谊可以那样写,而在《惜誓》中写了,就不行呢?可见,王耕心说"以孝文之世为乱、为浊,后世犹无此言,况在贾子"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二、"谊书若《陈政事疏》、《新书》,出入互见,而辞有详略,盖谊所著作,不嫌复出类如此,则其为谊作审矣。"王夫之把《陈政事疏》与《新书》之间"出入互见"的责任推在贾谊头上是不公正的。实际上,《汉书·贾谊传》中的《陈政事疏》是班固撷取《新书》加以重新编辑的结果。关于这个问题,下文我们还要详述。不过,就《新书》本身来说,也确有一些段落有重复之处。造成这种重复的原因,可能有两个:其一,在《新书》流传过程中抄写差错所致;其二,贾谊自己在不同场合、时期写同一主题的文章时,不可避免地使用类似的思想。我认为,《惜誓》和《吊屈原赋》中的重复,就属于第二种情况。因此,尽管其思想有类似之处,但其表达方式,即语句并不雷同。
  三、王夫之还指出:"惜誓者,惜屈子之誓死,而不知变计也。谊意以为原之忠贞既竭,君不能用,即当高举远引,洁处山林,从松乔之游。而依恋昏主,迭遭谗毁,致为顷襄所窜徙,乃愤不可惩,自沉泪罗,非君子远害全身之道,故为致惜焉。谊所言者,君子进退之常经,而原以同姓宗臣,且始受怀王非常之宠任,则国势垂亡,而欲引身以避患,诚有所不能忍;其悱恻自喻之至性,有非贾生所知者。则惜誓之言,岂足以曲达幽忠,匪舌是出,九死不迁之郁曲哉?顾其文词瑰玮激昂,得屈宋之遗风,异于东方朔、严夫子、王褒、刘向、王逸之茸阘无情。且所以惜原者,珍重贤者而扳留之,亦有合于君子爱惜人才之道。故今所存去,尽删七谏九怀以下诸篇,而独存《惜誓》。"王夫之这段话表明,他认为《惜誓》虽未能"曲达"屈原之"幽忠",但其文词"瑰玮激昂,得屈宋之遗风",较东方朔等人的"无情"之作为高。加之《惜誓》"有合于君子爱惜人才之道",所以王夫之对之十分重视。他在作《楚辞通释》时,将传统的《楚辞》中许多篇章均删去了,但却保存贾谊的《惜誓》,这说明他对此赋之重视。相比之下,王耕心将此赋从他自己重新编定的《贾子次诂》中删去,就显得过于轻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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