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和梅子一块儿走出家门,她往西,我往东。我们都去上班。我手提一个人造革棕色皮包,每天去黄科长那儿。
“大老爷们/走在街上/手拿提包/摇摇晃晃……”一首滑稽歌谣脱口而出。我真的感到了周身轻松,像突然解脱了似的。这从梅子的笑脸上也可以领悟。我在家里,甚至是在这座城市里,都体验了一种崭新的和谐与谅解。我想在这个周末再到岳父岳母那儿去待一会儿,感受一下那种“上班效应”。
是的,一个男人到了四十多岁就尤其不可以独来独往,更不能闷在屋里。如果他恰在这个时候失业了,那也就意味着——完了。为什么完了?不知道,反正是完了。尽管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那个“人才交流中心”与正在效力的“营养协会”是一种什么关系,没弄明白黄科长与它们之间的关系,但还是感到了一点点安慰。当时我问黄科长:“就到‘中心’来上班吗?”
“不,‘中心’下边还有许多‘协会’,你在我们的协会。”
“协会在哪儿?”
黄科长捏着小手:“现在房子很紧张,办公地点也成问题。不过这都是小事情啦,解决起来很容易的。有关同志正在跑这个事情。这一段么,我都在自己家里上班。我家里很宽绰,你就到这里来好了。”
当时我立刻由兴奋转入失望。因为我所期待的上班是像梅子那样,坐一段车或骑一段自行车,到某个办公楼的某一张桌子旁坐下,倒一杯茶,翻一下杂志或报纸,然后完成负责人交办的某一事项。我期待的是这样一种秩序和环境。因为无论是谁,我、我周围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一种节奏和环境。
“到你的家里……”我嗫嚅着。
黄科长一笑,摆摆手:“暂时的嘛,我那里一切都很方便。你去了就会知道啦,待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就这样,我每天按时到黄科长家里去上班了。我安慰自己说:这是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