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胖乎乎/是个大老粗/岳父是好人/善于玩深沉……”
梅子收拾纸页时看到了。她这一次很快吐出两个字:无聊!
真的无聊。就像一篇文章由于有了一个准确的命题,一下变得清晰起来:我长时间以来一直是无聊的,而那莫名的烦躁就是由它引起。我常常不由自主就要向她和小宁发点脾气。有时甚至想吵几句,好像害怕冷场似的。当然,我们吵嘴的题目常常离不开那个宝贝岳父。因为他很好玩。吵来吵去,梅子就归结成这样一句:
“你只知道维护自己的父亲,从来不知道维护我的父亲。”
我记得类似的抱怨和指责已经许多了。在这无聊的时刻,我突然灵感大发,终于也归结出一句:
“我维护劳动的父亲。”
一阵沉寂。我们俩不吵了。梅子望着我,任我说什么她都不再回答。够了,我想。你瞧,我心里很骄傲呢。我就是有各种办法对付别人呀。
如果这个上午再不去黄科长那儿,梅子回来会失望的。这一上午挺好的时光又要被我糟蹋了。我该马上去了。
终于结识了黄科长。
原来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矮小老头。他的气色出奇地好,胖乎乎的,头发稀疏,脸庞上长着一对惊厥的眼睛。他看我时,不知怎么让我觉得这人似曾相识。这当然是一种错觉。他只偶尔到我岳父家里去一次,连梅子也刚刚熟悉不久。他握住我的手时,我突出的感觉是这双手这么小、这么软又这么温暖。一想起自己就要受惠于此人,想起他将帮我解决一个至关重要的生活问题,心里就涌出了一点感激,还有一点惭愧。可是当我认真地注视他,特别是看到他张嘴说话的时候,又马上沮丧了。因为我一看到那对桀骜不驯的门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操的是一口奇怪的普通话,掺有浓浓的南方味儿。谈了一会儿他更使我大吃一惊:原来我们还是老乡呢。他的老家也在东部平原上,只不过“参加革命已经很早了”。也许他的那些战友们当中有南方人,也许他直接就在南方工作过一段时间。只是谈得久了,我才多多少少听出了一些乡音。他说:“这事情很简单啦,只到那里去登个记,办一下手续,然后也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