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落下来,真有意思。流水不断,就像生命延续没有尽头,我看着迸散的水花,
觉得它是活的。
一位大嫂摸摸我洗的东西,凑近了看,有些惊异,说:“粗布衣裳呵。”我说,
是了嘛,很舒服的。她想想说,逃难过来的,好东西带不出来呀。我说,好东西有
哪样用?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行了。她忽然眼圈红了,大滴眼泪落进水里,先用手
背又用湿衣服擦,我愣住了。她呜咽着说。“没得你的事。我们家的那个人在湖北
打仗打死了。”我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说他是为国牺牲,我们都是靠他们,靠普
通的一兵一卒保护,不然的话,日本人横行,谁还能活!大嫂说:“我那人是排长,
一排的人都死了。我们村子有好几个呢。”想想又说,“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杀
别人,抢别人,你们的院子里的外国人,也是逃难出来的。”我无法对她讲什么。
我想,凭武力是绝对征服不了一个民族的。如果一个民族能被武力征服,那它本来
就不配生存。
芒河的水中,有汗水,泪水,也有流不回来的血水呵。
水花仍在迸散着,飞舞着,细细的水珠有时溅到我旁边的青石上。忽然想起那
故事,那咏雪的诗句“撒盐空中差可拟”,这水花有些像盐粒,所以这村子叫落盐
坡呢。其实说它像一小堆雪也可以,一小堆跌落的雪。落雪坡?落雪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