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我被我爹关起来了,我出不了门——"
"他们不会相信我的,我打过他们。"
"你不要管他们会不会相信,你要告诉他们,快去,快去,不要让自己的手上心上都沾血。沾了血,一辈子-…·上帝啊,宽恕我吧,天哪,这太可怕了。"
方西冷属于那种最会制造氛围的女人,这也是最有魁力的地方,此刻她却不是制造氛围,是被她所能感受到的氛围吓坏了。她甚至不用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黑暗中鲜血在喷射,她突然面对挂在墙上的十字架耶稣,就拚命地划起十字,口中不停地祈祷:,"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
马车停住了,吴升轻轻地掀开门帘,说:"你下去吧。"
嘉乔头一探,愣住了。两盏桔黄色的灯笼,上面用绿漆写着杭字。
"我不去!"杭嘉乔犹疑着,嘴很硬。
"去吧。"吴升挥挥手。
"干爹,我恨他们!"
"那是私仇,不用公报。"
"干爹……我,我已经公报了。"杭嘉乔垂头丧气。
"那不一样。"吴升叹口气,"我不硬叫你去,今晚我本来想让他家的媳妇回一趟婆家。她不去。人啊……我本来以为,我够狠的,看来还是狠不过他人。山外有山,领教了。你去不去,随便。我是担心你日后受不了,反过来恨了干爹……"
"不会,不会!"杭嘉乔激动得热泪盈眶。
"……要死人的了,你懂吗?"吴升把眼睛逼到嘉乔面前,这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自如,深藏着无限丰富的人生阅历,杭嘉乔相信这双眼睛。
他跳下了车,自己安慰自己,是我干爹叫我去的。
杭嘉和在夜梦中行走,多年来他总是重复这样一场梦景,以至于他甚至在梦中都会意识到,自己又做梦了。
在梦里,他总是看到天边有一片绿色,他就知道,那是郊外的山中,但是山很远,他脚下是一片沙漠,走一步都很艰难,要跑简直就不可能,他累得要死,甚至不想再走向那里,因为他已经预料到他到了那里以后会看到什么。但是每当他产生了不想再去那片茶园的念头时,他就置身在那里了。还是和往常一样,九溪嫂和跳珠她们,一边在阳光下采茶,一边唱着情歌:
温汤水,润水苗,一简油,两道桥。
桥头有个花姣女,细手细脚又细腰。
九江茶客要来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