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外公。"他说。
"外公。"杭汉说。
"像他的父亲,"羽田对女儿说,"胆子大。"
女儿又说:"我要回杭州去。"
父亲又怔住了,捡起了湿布,贴在胸前,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不说一句话。
"京都的远亲,要来会一会呢。"他说,"我想搬到京都去了。"
女儿沉默了片刻,说:"去那里也好,有人照顾你啊。"
羽田叹了口气,问:"一定要去杭州吗?"
"一定的。"
"你……喜欢这个中国人什么呢?"
"……无所畏惧吧。"女儿说。
羽田想了一想,说:"他可能会使他的儿子成为孤儿。"
叶子也想了一想,抬起头来,说:"是的,可能的。"
"那么,我就没什么要交代了。"
父女俩就在龛室前跪了下来。案上一大盆清水,盛在一只瓦蓝色大浅洗盆中,里面盛了一底的鹅卵石,看不见一点绿色。
他们行了一次茶道。父亲把茶盏双手捧给女儿时,女儿在父亲嚼过的地方贴住了唇,然后,又叫过她的儿子,在她吸过的地方,贴住了唇。
1927年,无论如何都可以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甚至那一年的自然界也受到了来自社会的暗示,作为一种相辅相成的呈现,它给了那一年心火如潮的杭州人一个意外温暖的春天。杭州郊外的茶山茶蓬铁绿的老叶上,提前绽了芽,吞吞吐吐地终究张开了雀一般的舌头,一夜春风,便密密麻麻浅绿了一片,一朵一朵地连成了波浪,在十里琅挡岭上,铺泻开一条绵延壮阔的巨长茶带,绿袖长舞,直抵远方。
第三十一章
那一年2月,从表面上看,是杭家大媳妇方西岸情绪最高昂、社交活动最频繁的岁月;从内里看也是她心乱如麻佯作镇静的难捱时光。她忙于组织着女青年会的姑娘们制作标语和彩旗什么的,忙得像一个女社会活动家。但还是没有忘记回家来,拉住叶子的手,心情复杂地问:"你就是嘉平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