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个死人已经被行刑人父子俩倒吊在了行刑柱上。几声牛角号响过,远远近近的人们就开始向官寨聚集,很快就站满了广场,听土司宣布这家伙如何杀死了忠诚的查查头人,他在阴谋将要成功,将要取得头人职位时被土司识破而绳之以法。人们也就知道,又一个头人的领地变成土司家直接的辖地了。但这跟百姓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排着队经过那具一脸茫然的死尸前。每个人都按照规矩对着死人的脸唾上一口。这样,他就会万劫不复地堕入地狱。人们吐出的口水是那么的丰富,许多苍蝇被淹死在正慢慢肿胀的死人脸上。
母亲站在高处俯视这一切。
父亲非常得意。母亲精心策划的事情,经他顺势引导一下,就形成了对他十分有利的局面。父亲得寸进尺,吩咐小家奴索郎泽郎:"去,问问太太,她怎么诅咒这个开黑枪的罪人。"
太太没有说话,从腰间的丝绦上解下一块玉石,也在上头唾了一口。小家奴从楼上跑下来,将那上等绿玉丢在了尸体上面。人群中为她如此对待一块玉石发出了惊叹。
她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她从三楼那宽大的平台上消失了。人人都听到了她尖利的声音在那些回廊的荫影里回荡。她是在叫她的贴身侍女,我的教师:"卓玛!桑吉卓玛!"
于是,身着水绿色长衫的卓玛也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父亲带着央宗进了三楼东头,朝向南面的房间。这下,他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了。虽说在此之前,任何一个麦其土司都不会和一个女人一直睡一个房问,更不要说是同一张床上。
来看看土司的床吧。土司的床其实是个连在墙上的巨大柜子,因为光线黯淡而显出很幽深的样子。我曾经问父亲:"里面没有妖怪吗?"
他不作正面回答,只是像最没有心计的父亲那样笑着说:"你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