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门巴喇嘛取来一碗净水。关上窗子后,他叫我睁开眼睛看看碗里有什么东西。
我看见夜空中星星一样的光芒。光是从水中升起的气泡上放射出来的。再看就看到碗底下躺着些饱满的麦粒。麦子从芽口上吐出一个又一个亮晶晶的水泡。
看了一会儿,我感到眼睛清凉多了。
门巴喇嘛磕头谢过药王菩萨,收拾起一应道具回经堂为我念经祈祷。我小睡了一会儿,又给门口咚咚的磕头声惊醒了。另是索郎泽郎的母亲跪在太太面前,请求放了她苦命的儿子。母亲问我:"看见了吗?"
"看见了。"
"真的看见了吗?"
"真的看见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土司太大说:"把吊着的小杂种放下来,赏他二十皮鞭!"一个母亲对另于个做母亲的道了谢,下楼去了;她嘤嘤的哭声叫人疑心已经到了夏天,一群群蜜蜂在花间盘旋。
啊,还是趁我不能四处走动时来说说我们的骨头吧。
在我们信奉的教法所在的地方,骨头被叫做种姓。释迎牟尼就出身于一个高贵的种姓。那里是印度--白衣之邦。而在我们权力所在的地方,中国--黑衣之邦,骨头被看成和门坎有关的一种东西。那个不容易翻译确切的词大概是指把门开在高处还是低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土司家的门是该开在一个很高的地方。我的母亲是一个出身贫贱的女子。她到了麦其家后却非常在乎这些东西。她总是想用一大堆这种东西塞满傻瓜儿子的脑袋。
我问她:"门开得那么高,难道我们能从云端里出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