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村说:“我抓紧给找找房子。找到房子后,你们就搬来。说重庆不会再有轰炸了,也许过于乐观。前一向,日机还在袭川,万县、梁山都丢过炸弹,重庆未必不来。但,日寇在走下坡路,空军要全力对付美国,重庆空防也较前加强了。大轰炸的阶段总是过去了。所以确也不必为这担心。重庆居,大不易。不过江津太闭塞,秘书长来后,活动活动,得风气之先,在政治上找找出路也是好的。”
家霆见冯村不急不慌已将出书、迁渝和入学三件最重要的大事作了盘算和安排,这时就提出了想探监看望窦平、靳小翰和寻找欧阳素心的打算,并且将爸爸写给胡叙五的信拿给冯村看。
冯村看了童霜威给胡叙五的信,说:“秘书长给胡叙五写信,是杀鸡用了牛刀,不必。我可以找到路子办这件事。不过,家霆,我不能劝你不去探监,却又怕你惹麻烦。这样吧,你先找找欧阳;我来为你托人打听窦平和靳小翰的情况。然后再研究怎么办,好吗?”
家霆点头,冯村的慎重很对。天气闷热,当晚,冯村陪家霆在外边小馆子里吃了面。家霆住在小楼上,冯村要去设法弄张行军床来给家霆睡,家霆坚决不肯。他觉得办公桌上可以睡,用席子铺在地上睡也凉快,以省去借床来再拆床搭床的麻烦。最后,冯村同意他睡在地上,给家霆送了热水,才匆匆离开。
时间的长河总是悄无声息地淹没一切,记忆却常像钥匙似的要打开放置陈年旧事的仓库。夜晚,开着那盏钨丝发红的电灯,家霆睡在凉席上,老是想念欧阳,一片怅惘攫住了他。家霆心里烦躁。岁月,磨损了一切,也磨损了他的心。天热得叫人汗淌不停,重庆真像个大火炉,比起江津来热多了。
对街一家人家,有个女孩子老在唱歌,一遍遍地唱:“九宫幕阜发战歌,洞庭鄱阳掀大波,前军已过新墙去,后军纷纷渡.“日罗。”家霆在学校也唱过这支过去庆祝长沙大捷的歌,听得心烦,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江北中华大学找谢乐山。许久许久,实在疲劳了,才昏昏入睡。
过了中午,在下午打上课钟后,家霆才在中华大学附近谢乐山租的一间屋子外等到了谢乐山。谢乐山不住简陋的学生宿舍,自己花钱租了一间茶馆店楼上的空屋在外面住。他上午没有在校上课,隔夜在市里同学家参加par十y(舞会)跳到深夜,住在人家家里。上午一伙男女同学在市里坐了小汽车兜风,到曾家岩园庭式的餐厅进餐,酒醉饭饱,意兴阑珊了,才回住处来,开锁打开了房门。
《战争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