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毛风漫卷天地的日子,杨建华从师部回来,路经弱畜点,他突然觉得应该去关照一下这个被流放的女兵,这么冷的天气,她不可能如期按量完成任务,自己或许可以帮帮她。他骑马驰过一座座牛盘时,发现一垛垛的牛粪已经起好堆在地上,足足够装十大车。这太使人惊奇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很高兴。
他钻进干打垒墙的小屋。一个带队的老职工正和几个四类分子喝酒,吃肉。
杨建华接过老职工递过的大茶缸,喝了两口酒,顿时觉得身子暖和多了,便问:“柳若菲呢?”
“她住在对面的小屋,现在给弱畜挑草去了。”
“她在这里表现还可以吧?”建华随口问道。
“蛮好,蛮好。吕爱红说她又娇气,又懒,我看不然,她干得蛮不赖。”老职工环视着几个四类分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几个人一起点头附和:“不赖,的确不赖。”
老职工站起身:“这冷的天,牛粪都冻死在地上,你们让她两天刨一车粪,吭!你这小伙子干个试试,你们大家都是城里一起来的,整治她干啥?”
“这不是整她。知识青年是接受再教育来的,劳动是锻炼。”他看看屋里几个人,“这么说,牛粪是你们起的?”
“小柳这孩子可怜呀,力气小可好强着呢,一天到晚地干。我们看不过眼,帮帮她。可她一时不闲着,这不,有点空,又帮我们挑草去了。”
建华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与职工聊了几句,就来到柳若菲的小屋。她还没回来。他环视着她的“窝儿”,干打垒的墙很薄,四角结着一层厚厚的霜。中间垒着个大灶,里面熄着火。几捆苇子铺成个地铺,上面铺着条羊毛毯,旁边整齐地放着四只大玻璃瓶,想是装热水焐被窝用的。灰暗的屋里只有羊毛毯上的那床兰花被,可以证实主人是个女孩子。
门帘掀起,像个宇航员似的柳若菲穿着厚厚的皮大衣、毡靴,走进屋来。看到他,她指指地铺:“坐吧。”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放下手中的桶,脱下大衣,摘掉皮帽,坐在土灶前。
“听老职工说你干得不错,特地来看看你。”建华坐下说。
“谈不上,总比坐在屋里什么活儿都不干的人强点。”她边说边脱掉厚毡靴,把脚伸到炉边去烤。
“你这次表现很好,这是一个进步,长期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
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一贯如此。我不乞求别人改变什么看法。我不为别人的看法活着。”
“可你刚来时,干活为什么那样消极?”
“那时我有病,劳动是锻炼,可不是玩命,对吧?”
“病?”
柳若菲望望他,勉强地笑笑:“是的。女生们都有的正常生理现象。吕爱红不懂吗?偏不准我假,让我在全连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