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震就要离开前线了,一生戎马,一旦抛离,心中实在难舍难分。董天年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把一只独臂用力一挥:
“分什么前线后勤,哪里都是前线,我问你打算从何着手?”
“先抢修从武汉到长沙到广州的铁路!”
“好,那就让我们在广州再见吧!哈哈,历史转了一个大圆圈,我们从广州出发,又回到广州来了,这不该是巧合吧?不,不,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的偶然,这就是历史的辩证法。”
“董司令!我也想过这问题。”
“过去的不要管了。历史不是原地踏步,而是螺旋形前进,它在新的时代又提出新问题。”
董天年威严地眯起两眼,闪出针尖似的光芒:“不过历史是不会衰老的,一个新的时代是从过去的时代延伸而来的,过去时代的奋斗精神在新的时代里还是巨大的动力。今后要建设了,建设难道不一样需要我们民族那种坚韧不拔的美德吗?这些天,我常常想:胜利!胜利!每一寸胜利都是用生命换来的呀,这一点不能忘掉,我们过去是创造未来,今后还是创造未来,创造未来意味着什么?……未必就没有艰难险阻吧!我们面前永远有困难待我们去克服。现在还是说说你吧!你到你新的工作岗位上去,人地两生,谈何容易,这不就是困难吗?你带几把手去吧,兵团的、军的、师的,由你挑!”
秦震立刻想到陈文洪、梁曙光,还有那个张凯。不过他还是说:
“不,我从来不带自己的人到新工作岗位的。”
“那也好。”
这位世事练达的老人,有点诡谲地放低声音,两只笑眼,瞅着秦震:
“我再叫你一声秦副司令员!一个革命的人一生都处于激流中呀!你明白吗?”
“明白。”
“那就看你是勇进还是勇退?就在一刹那,做出决定常常就在那一刹那。”
秦震一下充满活力,眼光明亮。董天年随即伸出一只独臂抱住秦震的肩膀。他们一面说,一面走下山坡,走向停放在那儿的吉普车。秦震一一握手,告别众人。董天年瓮声瓮气猛然喊道:
“好哇,开航吧!我祝你一路顺风,万事如意。”
一股恋恋之情冲上胸膛,秦震和董天年紧紧拥抱,董天年不觉洒了几滴泪水,于是嘟嘟囔囔说:
“老了,就是这样容易动感情。不过,没想到你的女儿会埋葬在这遥远的远方。”
“不,这是我和丁真吾的故土,也是白洁的故土啊!”
董天年重重推了一把,把秦震推上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