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请自己。你不是说了吗? 奖给集体的奖金,各组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车间不管。”
旁边,吕志民还加了一句:“杀人放火去。”这不是成心噎他么,太无法无天了,到底他还是个支部书记。
吴国栋眼瞅着他们一伙人,从车棚里推出自己的车子。那些车子,辆辆都是车座拔得老高。一个个在车把上猫着腰,撅着屁股,车铃哗啷啷地响成一片,像一群蝗虫一样地飞去了。
蝗虫! 在吴国栋的眼睛里,他们真是一群蝗虫! 好哇,这还了得。拿着奖金,就这么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地下馆子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当初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把这些刺儿头全拢到车工组来了? 可他也纳闷儿,这伙子人怎么那么扎堆儿呢? 干活也好,玩儿也好,说干什么,呼啦一下全走了。没看见他们之间闹过什么矛盾。就拿评工资这种最难平衡、最棘手的事来说,也没见他们组有谁到车间主任这里告过状,诉过委屈,争上一级。不像别的组,哭天抹泪的有,吵架不团结的有,工作甩耙子的有……怨谁呢? 谁也不怨,没办法,穷啊。要不是为钱,为穷,他能和自己老婆打架吗? 要是他们组里有人生病,歇了两天病假,眼瞅拿不上奖金了,大伙全去帮他。吴国栋就见过,有次吕志民感冒,因为体温没超过三十七度,医务室没给开病假条,杨小东就让他一旁歇着,自己开两台床子。
再说干活。七八年以前,车间里老是完不成生产任务。全车间的人都埋怨车工组不给劲,拖了壳体大组的后腿。吴国栋没少批评他们拉了生产进度,影响钳工装配。
他们不服气,说壳体大组的组长是六八年进厂的,资历浅,技术水平不高,经验少,办法不多,群众威信低。他是铣工,不懂车工,乱派活,怎么能当大组长?他们说,“一完不成任务就赳我们,是我们的问题吗? ”要求调整生产组织,把车、钳、铣、装配四摊分开于,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到底是谁完不成任务。
就这么着,吴国栋调整了车间里的生产组织。
车工小组成立的那天,他们还开了个会。
大家说:“这回咱们成了独立的一个组,再不能干不好。让他们瞧瞧,咱们不是刺儿头。”
“不论车间布置的什么工作,咱们无论如何要搞起来,非争这口气不可。”
“这是给咱们一个翻身的机会,咱们行不行? ”
“行! ”十四个人一齐做了回答。
开过会以后,还贴了一份小组成立公告,说明小组于一九七八年一月五日正式成立,表示了把工作做好的决心。都挺好,就是最后来了一句:“年底见! ”给吴国栋留下一种非常狂妄的印象。有这么写公告的吗? “年底见! ”跟谁较劲儿? 啊? 好像向他这个车间主任示威。
劲儿铆得是足,小组成立以来,连续二十四个月完成生产任务。一九七八年评了个车间先进生产小组,今年,又评了个厂先进生产小组,公司里还评上了质量信得过小组。mpanel(1);
去年车间要求各班组建立废品报告单,别的组都搞不起来。
过去习惯了,出了废品,随手一扔,下班走人,谁也不愿意去搞那个原始记录:今天干了多少,出了多少废品,为什么出废品,最后还要请检查员签字认账。是杨小东他们组先搞起来的,没错儿。可是吴宾怎么说? “他们不灵我们灵,他们干不出来,我们干出来了,怎么样? ”
吴国栋把心一横:“就冲你们这种态度,不怎么样。”
吴宾说:“哟,原来您就这么个水平。”
他们靠的是什么呢? 靠觉悟? 没门儿,他们组一共才两个党员,三个团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