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与计时器关系的种种思绪。
他知道,同院西耳房的海奶奶屋里,有一架紫檀木外壳的老式挂
钟,上方雕著类似蚌壳、卷涡的装饰性图案,下方挡住钟摆的小门上,
嵌著一块椭圆型的珐琅,上面绘有一枝嫩黄的洋玫瑰。那挂钟的外壳
早已失去了光泽,有的接榫处明显松动,珐琅画的白底子已然变黄,
那枝洋玫瑰的形态更显得格外古怪——令人想起一百年前的西欧情
态,如枝型蜡台、鲸鱼骨撑起的长裙、带尖塔和吊桥的古堡……等等。
那挂钟除了「文革」里的「破四旧」阶段一度摘下藏起,避了一阵难
外,几十年里一直陪伴著海奶奶,忠实地与她共度著日日夜夜……但
那挂钟早就停摆不走了,有一回海西宾把荀磊找去,向他请教:「你不
是修过薛家的座钟吗?你给看看我奶奶这个,还能不能修好?你要没
工夫,只要你说声能修,我就抱到地安门修理部去……」荀磊一看吃
了一惊:「这是个古董啊!」海西宾问:「外国来的吗?」「不,晚清时
候,咱们中国自己造的。」荀磊告诉他,「你别抱去,你要抱去,他们
该动员你出售了——他们收购去倒也不为收藏,因为咱们中国历史太
悠久了,不是明朝以前的东西简直算不上什么文物……他们将拿去卖
外国人,卖高价,给国家挣外汇……可是我觉得没必要让外国人得著
咱们那么多古董,即便是民国初年的东西……你留著吧!」他俩正说著,
海奶奶回来了,顿时动了气,她叨唠说:「西宾,谁让你把它给取下来
的?谁说我打算修它来著?都是你多事儿!甭修!就那么挂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