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清婶一看是他,就笑得嘴唇合不拢了。她一面接过网袋,一面用抹布擦了擦椅子说:
“我想着你今个儿就该来了。昨天快天黑时候,两只喜鹊一直在窑垴上叫。”
关相云张着大嘴笑着说:“它不是叫我的,它是叫俺妹妹快到天河上和牛郎相会哩!”他转过脸对爱爱说:“爱爱,昨天夜里唱得真好,比你哪个段子唱得都好。”
爱爱说:“你就会说好!其实这个《天河配》段子我并不熟。”
关相云说:“是真好嘛,不是我故意夸奖。揉进几句曲子‘寒江’调,嗓子显得宽了。你呀,今后就多唱哭戏,哭起来嗓子发甜,真好听!”
这时彦生端过来一壶泡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关相云吃了一惊,眼睛死死地盯住这个年轻人。他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细高条个,白净面皮,眉清目秀,头上还留着一头柔软的卷发,他好像在哪里早见过他!又好像预料到爱爱身边一定有这么个人物,而今天才看到。
他用扇子指着彦生问:
“这是哪里来的客?”
老清婶最担心的场面出现了。多少天来她最害怕这两个人碰到一起。她想各种办法安排调遣,不想让他们见面。没有想到今天“冤家路窄”,两个人在这里相逢了。
她吞吞吐吐地说:“他叫……彦生。”
关相云又盯着彦生问:“你的宝号在哪里?”他打量他像个店员。
彦生低着头说:“我……我是照相馆的。……您请喝茶。”他把一杯茶端到他面前。
关相云却不看茶杯,把一把黑扇子摇得哗哗作响。他问:
“你和这里是?……”
爱爱看着关相云的样子,早忍不住了,接过话茬说:
“他是中华照相馆的,和你一样,都是我的捧场朋友!”说着她给彦生也倒了一杯茶,并且带点命令的口气说:“你坐下,坐下喝茶!”
关相云把黑香墨扇子扇得更快了。其实这时窑洞里并不热。他忽然哈哈一笑说:
“啊一一!你是商界的呀!史桂堂先生你认识不认识?”
彦生局促地在一张椅子上坐着。这时又忙站起来恭敬地说:“听说过,他是商会会长,我们经理认识他。”
“史桂堂是我的朋友。”关相云又是一阵大笑,接着又问:“照相馆的生意不错吧?”彦生说:“还凑合,就是税重一点,器材也不大好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