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动作都是那么熟练和有条不系,老清这时才明白这个屋子里摆设的用场。
“昨天晚上你又去场子里听书了?”老清婶倒着茶问。
“去了。我还能不去给俺妹妹捧场?我坐在头一排。”关处长指着自己的嘴说:“你没听出来,我把嗓子都喊哑了?喊好比喊操都费劲,我得吃点‘八卦丹’。”他说着端起茶杯漱了漱口,然后“哗”地一声把一口水吐向墙角,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墙角坐了个老头。
“婶子,这位是……”
老清婶笑着说:“这就是爱爱他爹呀!”
“唔一一!”关处长像拉警报似地喊着说:“原来是大伯呀!
大伯!你上坐!你上坐!”说着,他拉海老清往桌子旁的大椅子捺。
海老清挣着说:“不,我坐这小凳子舒服。”
关处长却死活拉着他说:“不,大伯,你上坐,你是长辈。”说着又把提来的两匣点心“刷”地一下撕开,拿出一块塞给海老清说:
“你吃,大伯,这是马蹄酥。”
老清忙说:“我不吃,我不吃。”
关处长又拿起一块说:“你吃这个芙蓉糕:放到嘴里就化了。”老清还是推让着说:“我不吃甜东西。”老清婶说:“你别让他了,你大伯就是不吃甜的。”说着自己拣了两块豆沙馅的糕饼,放在嘴里吃起来。
“这月饷发下来了?”老清婶吃着点心问。
“发下来了”关处长吃着马蹄酥,拍着身上的点心屑说:“长官部军需处的人好磨牙,要来清点人数。一个屌留守处能吃他几个空名?还要清查名额,十三军一个连三十几个兵,领的都是一百多个人的饷。他们怎么不去清点?他们怕武胡子。‘会说浙江话,就把电刀挎。’第一战区长官部这一群龟孙,都是浙江人,他们是一窝老鼠不嫌臊,专找我们老‘西北军’的碴儿。老蒋这一点比我们老冯差得多。他不能一碗水端平,总要有个厚薄。”
老清婶问:“来清点了没有?”
关处长说:“来了!我临时到车站雇了二十个难民,换上军装,打上绑腿,他们来点了点,一个也不少。屁也没放就走了。
老子不过花二十斤蒸馍钱。饷他们还得照发,搞个鬼、弄玄虚、吃空名这一套,老子搞二十年了!”他说着,忽然两只眼睛一眨巴说:“嗨,下一个月发饷时,叫大伯也去顶个名!”
海老清忙说:“我……我……我不行。我老了。”
“没关系。”关处长指着他的胡子说:“你把胡子一刮就行了。
这个事还不是扫帚戴帽一一顶个数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