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义低着头没有回答。
“嗯,像个姑娘!”工头又睃了他一眼说:“肩膀还不窄。”说着他像推一头牲口一样,把他推到被招雇的行列里。
春义干的活是在一家砖窑前,向胶轮大车上装砖。十八辆胶轮大车川流不息地跑着。他们不住气地向车上装着。从清早到天黑,一直不停地装着。中午只休息了半个钟头,啃了两个馒头,到了下午,他的十个指头上,全磨出了鲜血。他痛恨自己这个庄稼人,皮肉长得太细嫩了。
西安市里满街华灯明亮的时候,春义才晃着快要零散的身
体去找凤英。他口袋里已经装了八毛钱角票,他不时向口袋里摸着,生怕被街上的小偷偷去。他正走到中正门大街,忽然从后边走过来一个留着乱莲蓬头发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副眼镜在春义的跟前晃着说:“喂!老乡,要眼镜不要?真正的茶色水晶镜。便宜货!”
“我不要!”春义说着往前走着。
那个青年又跳到他面前说:“看看嘛!你看这镜片、镜架!便宜得很哪!”
春义没有停步仍然走着说:“我不要,看它干吗!”
正说着,那副眼镜忽然掉在地上了。那个青年拉住他说:“你别走!你怎么把我的眼镜弄掉在地上了?”
春义一急说:“我根本没有碰你的眼镜,是你自己弄掉的。”
那青年说:“你说什么?我把镜子交给你,你掉在地上,还想耍赖?你不能走!你要赔我的眼镜。”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春义的衣襟。
春义这个平日非常腼腆的人,这时也恼了。他说:“怎么,休想讹人啊!”他挽起了袖子。
这时围过来一些看热闹的人。又一个青年推着他说:“别发火,别发火,有理讲理嘛。先把眼镜抬起来看看,看摔坏了没有?”
那个青年从地上拾起眼镜,看了看,眼镜没有摔坏。原先那个青年却故意对着电灯照着说:
“摔破了!有一道纹”
春义愤愤地说:“我不管你摔破没摔破!我根本设有摸你眼镜。”说罢挣着就走,那个青年还要上前去拉他,另一个青年却使了个眼色说:“穷光蛋!放他走吧!”接着是一阵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