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样抽出一看,是三封没有信封的书信,其中一封,信纸已经发黄.郭祥就着油灯展开,读道:
大顺夫君尊鉴:
日前接到来信,始悉你现在地址.自去年8月中秋你被保丁捆走,母亲日夜啼哭,饮食不进,不久即身染重病,又无钱求医,已于半月后病故.你走时保长曾言明,每户抽丁者给粮食两石,谁知你走后竟一字不提.父亲曾去其家理论,该保长竟云,当前剿共系我全体国民之神圣职责,并诬父亲偷了他家的东西,将其毒打一顿,推出门外,数日后也去世了.为妻到处求亲告友,乞讨借债,始将父亲草草安葬.两起丧事,共借银元120元.为妻现携一子一女,生活无着,债户催讨,实难度日.又不知夫君归期何月何年,思之令人泪下.望君接到此信后,火速汇款来家,以济燃眉之急.望夫君多多保重.
敬祈福安妻字民国三十五年旧历八月十五日邻舍老人李百年代笔郭祥沉重地叹了口气,又接读第二封.这一封是那个代笔人李百年自己写的:
大顺仁侄英鉴:
来信询问你家中情况,并特别提及你妻为何不写回信.此事本当早日奉告,因不知你确切地址,又言之心酸,故迟疑不决,望予鉴谅.
自你双亲去世,你妻生活愈益困窘,虽昼夜与人缝补拆洗,亦难维持.加上催税催捐,登门逼债,几无宁日,你妻遂萌短见,于某晨汲水时投井,幸被吾等发觉.及时营救脱险.去岁年关,有几名债主,登门詈骂,口出不逊,你妻实难忍受.为不使孩子看见,到吾家偷哭数次.此时家中已断炊数日,孩子骨瘦如柴,情景至为可怜.于此走投无路,经人说合,你妻遂自卖自身,以银元lIO元之价,卖与某行商为妾,始将债务勉强偿还.遗下长男已交你舅父抚养,因女子幼小,随其母带走.你妻临行前,曾至我家辞别,并云:他日大顺归来,请代为相告,我对不起大顺,然实出于无奈,望来生相聚等语,言时声泪俱下,昏厥数次.老夫亦为之泣下数行.古吾云,苛政猛于虎,信哉斯言,此政不亡,是无天理也.问你妻今春尚在县城居住,后移居他省,现已不知去向.端此奉告,望仁侄在外善自保重是所至盼!即颂旅安民国三十六年旧历五月廿八日李百年手启郭祥看信上,泪痕斑斑,已使多处字迹模糊.想来刘大顺生前是看过多次的.尽管郭祥是条硬汉,看到这样的信,也不免心酸难禁,他的心竟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栗不已.陈三见他看不下去,叹口气说:
"看完吧,那一封是他舅父的回信."
"我不看了,你说说算了."
陈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