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斗争,你死我活啊——!”
王疯子的声音,是幽灵,是鬼魂,徘徊在芙蓉镇。镇上的大人小孩,白天一见了王疯子,就朝屋里跑,就赶紧关铺门;晚上一听见他凄厉的叫喊,心里就发麻,浑身就哆嗦。已经当了青石板街街办米豆腐店服务员的胡玉音,听见王疯子的叫声,还失手打落过汤碗。新近落实政策回到镇上来的税务所长一家,供销社主任一家,更是一听这叫声就大人落泪娃儿哭,晚上难入睡……吊脚楼主仍旧是芙蓉镇上的一大祸害。
山镇上的街坊们在疑惧,在诅咒。
“芙蓉姐子”抚着小军军稚气的头,在担扰:“王疯子冻不死,饿不死,还有好长的寿啊?”
黎满庚的女人“五爪辣’也在问:“难道他剁脑壳、打炮子的王疯子还想当镇长、支书,赶着我们去做语录操,去跳忠字舞?”
本镇大队党支部书记黎满庚说:“疯得活该!我们是新社会,有党领导,王秋赦这色人物终究成不了气候。教训深刻啊!”
镇委书记、“北方大兵”谷燕山正在忙着治理芙蓉河、玉叶溪,他没有发表这方面的言论,只打算立即派人把王秋赦送到州立精神病院去治病,叫做送瘟神。
县文化馆副馆长秦书田新近回到芙蓉镇来搜集民歌,倒说了一句颇为见多识广的话:“如今哪座大城小镇,没有几个疯子在游荡、叫喊?他们是一个可悲可叹的时代的尾音。”
一九八O年七月十八日——八月四日初稿于莽山;
九月初整理于全国作协文学讲习所;
十月修改于北京朝内大街一六六号。
后记
习作《芙蓉镇》在今年《当代》第一期发表后,承蒙广大读者和首都文艺界师友们的热情关心,给了我许多鼓励和鞭策。我在感激的同时,也觉得十分愧疚。盼着多出现一些反映当代农村生活的作品,大约是促成许多省市的读者给我来信的原因——殊不知我只是个文学战线的散兵游勇而已。还有的读者来信祝作者幸福,仿佛在替我担忧着某种隐患似的。真是些热心肠的同志哥、同志姐哟。
农村的情况如何,八亿人口的生养栖息、衣食温饱,对我们国家来讲是举足轻重的。特别是当前农村正经历着经济管理体制的深刻变革,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寒带、温带、亚热带、热带,平原、高原、山地、丘陵,水稻、旱粮、瓜果、森林植被,不再按一个模式搞生产运动了,不再搞既违农时、又背地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