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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可以到上海去结婚。”
  “什么?”他没料到他哥会有这个鬼点子。
  “我看你也不必守七了,女家也是同意了的,依我说,早办早了,明天就可以启程动身。”
  “你想得倒美——”王纬宇吼了起来。
  正好,被人磕头作揖,千不是,万不是赔情说好话,请了来的郑勉之,大摇大摆地被礼让到花厅里。
  “……二位贤契,我既不是会看风水的阴阳先生,也不是能嚎得两声的哭丧婆,找我来顶个屁用!”
  别看他是个秀才童生,倒是个喜怒笑骂皆成文章的骚人墨客,他不大遵古制,不大喜欢自己营垒里的人,所以一辈子也不曾吃过香,可以说是终生潦倒。原来请他去编撰县志的,偏又不肯歌功颂德,当一名乖乖的御用文人,得罪了有头有脸的人家,干脆连县志都停办了。他自己两盅酒后,有时也叹息:“我怎么就不能把笔杆弯过来写呢?”
  “勉之先生请上座!”
  两位泣血稽颡的孝子,在蒲团上跪了一跪,算是尽了一点苫块之礼,然后把死者弥留期间的遗愿,表达了出来。
  说来也可笑,跺一脚石湖都晃的王敬堂,临死前,一定要儿子请秀才先生来做一篇呜呼尚飨的祭文,而且还要老夫子戴上顶子给他点主。谁知是他的可笑虚荣,还是由于作孽多端的胆怯,害怕阴司报应,需要一个有功名的前清人物给他保险?坚持要儿子答应以后才闭眼的。偏偏板桥先生的后裔,是个不识抬举的穷骨头,那是何等光荣,何等面子的事?就拿夏岚来讲,自打进了写作班子以后,立刻开口上头,闭口首长地神气起来,还做了件“娘子军”式短袖褂子,裹住那略显丰满的身体,在报纸第三版上,张开血盆大口,看谁不顺眼,就咬上一口。于莲直到今天还蒙在鼓里,那篇点了她名的评论,实际是夏岚的杰作,这正是“饶你奸似鬼,喝了老娘洗脚水”,她算抓住了这个好差使,风云际会,甚至红过了王纬宇。但是老秀才却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偏要我写,难道我郑某做的祭文,是‘派司’,可以通行阴间?”
  一个秀才敢用洋泾浜英语,比画印象派更大逆不道。
  孝子连忙说:“家大人一向仰慕老夫子的道德文章。”
  “两位侄少爷休多说了,老朽也明白了,至于做篇祭文,本非难事,不过,你们是知道的——”
  王经宇以为老东西趁此敲笔竹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老夫子是一字千金……”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稿费绝不会少,对你这样出了名的作家,文章无论优劣,总会刊登出来,总会给个好价钱的。
  “正是一字千金,所以我才说,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怎么行?先考的遗愿吗!”
  “一定要我写?”郑勉之追问了一句。
  “当然当然!”
  “那好,写好写坏可怪不得我。”
  “那是自然,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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